钟仪越想越不对劲,想来想去,不免想到了蒋延储的身上去...
很难不相信,吕贞眼下这一番动作是不是他二人商议之后合起伙来给她挖什么坑。
“说句不当说的...”钟仪抬眸看着吕贞笑,“我记得你之前的身份是楚馆的清倌人吧?”
“这清倌人竟能攒下这么大一笔身家?难道是...素菜荤卖?”
吕贞对钟仪有意无意的奚落不置可否,只是淡然一笑,“甭管是南边的清倌人,还是北边的大先生。”
“我既然能向你承下此诺,那必然就是有这样的本钱,
至于这本钱从何而来,你很是不必操这个心。”
对于吕贞这份突如其来的交易钟仪感到很是不解。
她的那些个嫁妆已然够她过活,吕贞所诺的这么一栋酒楼,她并不向往。
不过,她很是想知道吕贞这究竟是何意,想知道她究竟想从她这里拿到什么东西。
“好啊,那你就说说吧?你想同我交换什么?”
吕贞起身,缓步往窗边踱去,往院内扫了一眼,这才又折回身子往钟仪的跟前缓步走去,垂眸冷道:
“帐本,我要这荣国公府这五年之内,府邸,铺子,庄子的所有帐本。”
“还有荣国公夫妇近几年与其他大员及亲王众臣之间的人情往来,节礼清单,
我想,这些东西都是录了名册的吧?”
说着,她又往一旁踱去,“臂如什么...字画古董啊,金银财货,亦或是什么奇珍异宝名贵药材之类的。”
话罢,她又回身看向钟仪,“这些亦都是记录在册的吧?”
钟仪静静听着,这是要做什么?
这听着,倒并不像是同那蒋延储合伙要来坏她的事儿,倒像是要悄摸拿这荣国公府什么把柄似的...
“你要这些做什么?”
“你莫管。”吕贞语气铿锵,扬了扬下巴,眸色冷凝,“你只说你同意与否吧。”
虽心头不解,可好容易从这荆棘中挣扎出去,钟仪是再不想同这里的任何一人扯上干系。
她要干干净净的迈出这荣国公府的门槛,吕贞究竟存的什么心思,她一点儿都不想掺和。
“我不过是这府里的少夫人而已,还有位主母在我头上呢,你说的那些个东西我从未见过。”天已彻底大亮,钟仪说着,缓身站起,“我得往前头去叫蒋延储签和离书了,恕不能陪了。”
话罢,钟仪朝吕贞微微颔首,转身便往院外走去,“园香,东西都收拾好了吗?”
“都好了主子,车也已命小厮叫到了府门外候停。”钟仪出来的时候,园香正检视包袱衣箱。
钟仪扫一眼,“成,叫人进来往出搬吧。”
一切嘱咐完备,钟仪欲往院外走,却又被叫住了。
“不急,你既现在不愿意,我给你时间,你好好思虑些时日,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。”
钟仪回身,吕贞立在地罩前,正朝着她笑。
她没忍住,往回走了几步,“你究竟要那些个东西做什么?”
吕贞依旧笑着,“等你什么时候答应了,我或许可以考虑满足你的好奇欲。”
钟仪耐心全无,不想再掰扯,转身就走。
刚出了院门,心里头还想着待会儿蒋延储会不会又耍赖不接这和离书,抬头就见蒋姝正往她院门这边走了过来。
一时,二人对视,皆都怔住了。
钟仪这才想起,昨日归府之后她便未见到蒋姝的人。
不过昨儿她忙着同钟氏夫妇和秦氏母子舌战,便忽略掉了这个。
园香和章妈妈正使了小厮们将东西往出抬去,蒋姝一眼扫过,微微一顿,抬脚往钟仪跟前疾步走了来,一把抓住了钟仪的手。
“嫂嫂当真要同我哥和离?就一丁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?”
钟仪面色漠然,盯视着蒋姝的双眸,一手缓缓拂开蒋姝的手。
这般盯视,叫蒋姝心里头直发毛。
“嫂嫂...”
好半晌,钟仪才一字一句缓声开口。
“昨儿那盘棋,究竟有没有你?”
眸色寒凉,声线冷凝,这与以往的那个嫂嫂已是大不相同,蒋姝心头直发毛。
“什么...”她烟眉微蹙,眸中满是茫然的迎视着钟仪的目光,颤着声儿,“什么棋...什么究竟有没有我?”
看着蒋姝极慌乱极认真的神色,钟仪是有些心痛的。
这三年清汤寡水的日子,蒋姝在她这里亦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。
多少个孤寂的日子都是这个小姑子伴着她过来的。
许多次她挨了秦氏的斥,亦是蒋姝到秦氏跟前去为她抱不平。
她早已将她当作半个亲人,可自蒋延储回来之后,这一切都已不再似从前。
现在,心头的迷雾太重,她着实已看不清荣国公府的每一个人。
亦不敢再去全心相信。
可毕竟相处一场,有些话总归是要说清楚的,日后想起来,也好不留遗憾。
“这三年,我待你如何?”
钟仪的话音刚落,蒋姝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,脱口而出。
“甚好!”
“那昨日大觉寺狂徒闯我禅房之事,你究竟是否知道是你母亲早有布局?”
话落,蒋姝眸色一惊,覆在钟仪手背上的手缓缓挪开了,人也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原来……原来嫂嫂口中所说的棋,便是昨日大觉寺之事?”
钟仪没有作声。
蒋姝冷笑出声,“嫂嫂竟如此不信我?
你我二人可是三年的相处啊!”
三年又如何?你与秦氏可是母女……
不过这一句话,钟仪终是未说出口。
“罢了,不必再论,是非过错都已是昨日之事,
往后,便随缘吧。”
话罢,钟仪便抬脚往前走去。
蒋姝立在原地,看着钟仪的背影,沉声开口,“我蒋姝敢用我自己的性命起誓,我从未有害你之心,
我母亲对你之布局,我并不知晓,昨日离了大觉寺,一路上无一人告知我那事,我问我母亲你为何不同我们一道出寺下山,我母亲只说蒲察翁主将你给留下了!
归府后她便命……”
蒋姝的话还未说完,钟仪便已疾步穿过了甬道,什么也听不见了。
她也不想听。
就算蒋姝从未同秦氏一同害她,可她们毕竟是母女,而她钟仪,终究只是个外人。
如今有了这道隔膜,她二人这交情也自不必说……是到头了。
到得前院,老太太未在其间,蒋延储与秦氏亦未有一丝为难,很丝滑的在和离书上签了字,盖了私章。
又将账理了,两家的铺面等分的清清楚楚。
因着昨夜里钟仪已将自己带来的铺面庄子率先理了出来,故而只费了一个钟的功夫便都彻底交接完了。
这就算是落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