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用,我已经有了安排。”
楚遥光平静从容。
秦姨娘看了一眼她,又看了一眼,忽然轻叹:“大小姐如今也变了很多。”
“变了吗。”
“大小姐小时候的聪明,是心里聪明,外面也能看出来聪明,太透明,现在不同,学会了藏锋,看着不显山露水,实则什么都难不倒。”
楚遥光:“生死都经过了,自然什么都能应付。”
秦姨娘以为这“生死”是战场上的“生死”。
想起楚遥光不在侯府的那几年。
许氏总说自己思女心切,府里的下人都听到过,大小姐不在,许氏常常念叨她。
但若易地而处,秦姨娘想,让楚明月留在苦寒的塞外,刀枪无眼的战场,她这个当娘的,恐怕一天的觉都睡不着。
哪怕是跟在侯爷身边。
可那是那么危险的地方,她宁愿什么都抛下不要,也要去守在女儿身边。
同样是母亲,将心比心,易地而处,就知道许氏的思女心切,太轻飘。
秦姨娘为楚遥光觉得心酸。
楚遥光脸上却不见有什么委屈,好像能接受一切发生。
“大小姐不只学会了藏锋,也更豁达了,这样真好。”秦姨娘说。
两人又闲话了片刻,秦姨娘起身告辞。
满穗把人送出去。
回来看见楚遥光从食盒里拿出来秦姨娘刚刚送来的点心。
楚遥光叫满穗过来一起坐下。
“晚上的家宴是不能好好吃饭了,过来吃点儿点心,不然要挨饿。”
——
天色渐晚,府中开始准备晚宴。
楚遥光更衣梳洗,带着满穗出门。
正走到门口,半夏端着一盏刚沏好的茶匆匆赶来。
好巧不巧绊了一跤,茶汤泼在楚遥光身上,裙子上留下一大片褐色的印记。
这样的衣服无论如何是不能穿出去。
“奴婢该死。”半夏跪下告罪,“奴婢帮小姐换一身衣服。”
换一身衣服,就要耽误时间,这是许氏特地安排的。
前几次的计划都是半途折戟,许氏已经怕了,计划还没开始,她就有了要失败的预感。
所以这一次要抢占先机。
趁楚遥光不在,先布好天罗地网,等人一到,瓮中捉鳖,叫她毫无翻身的机会。
侯府正厅张灯结彩。
忠勇侯在主位端坐。
长条案几摆了好几张,二房三房都到了。
除了府中族人,还有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,面容清秀,正襟危坐在客位上。
楚遥光到时,听到里面相谈正欢。
“父亲,母亲,女儿来迟了。”
那书生一听到楚遥光的声音,面露喜色,立刻起身,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,态度过分的熟稔亲热。
楚遥光对着这张有几分熟悉的脸,回忆起一些零星的片段。
毕竟对她来来说,这记忆隔了一世,实在是有些久远了。
程远山。
当年忠勇侯还在幽州做知府时,和当地乡绅程家指腹为婚。
楚遥光与程远山算是从小便定下了娃娃亲。
后来忠勇侯因为军功一路高升,程家门第就不够看了,这门婚事自然不了了之。
许氏把这人不远千里从幽州找来,是要旧事重提。
程远山时隔多年再见到楚遥光,只觉得她比小时候长得更美。
稚嫩的娃娃气褪去,多了几分利落飒爽,刚柔兼备,是做夫人的好料子。
心念一动,就想去牵楚遥光的手,却被一个黑壮丫鬟横过来拦住。
程远山也不在意,亲热道:“遥光,你在信里一再催促,我这才不远千里从幽州赶来,刚才我已经和侯爷提了咱们的事情,侯爷同意了。”
“你不必害羞,长辈们知道了你我的事情,虽然私定终身不合礼数,但咱们是自幼定下来的亲事,两心相许,不算坏了规矩。”
楚遥光眉目清冷,很是平静。
“程公子,我们有十几年没见面了,怎么一上来就胡言乱语,信口雌黄,意图毁我清白?”
她看向忠勇侯,“父亲,这登徒子出言不逊,怎么还不将他抓起来。”
程远山露出难以置信的样子,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。
“遥光,你怎么能这样说?”
他急忙从怀中掏出几封书信,“你给我的书信,一封封情真意切,倾诉对我的恋慕之情,催促我来侯府提亲,怎么现在反倒不认了?”
坐在席上的二夫人也接话说:“是啊,遥光,那些信,刚才程公子已经给侯爷看过,侯爷说了,确实是你的笔迹。”
楚遥光冷冷往二夫人脸上扫了一眼。
这女人,被二老爷哄骗着,给许氏当前锋和打手。
前世就是糊里糊涂的被卖掉还帮人数钱,今生也没聪明起来。
二夫人还没住口:“遥光,做人要诚实,既然已经私下里与程公子已经定了终身,现在人家千里迢迢赶来提亲,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?这成何体统!”
厅中其他人也窃窃私语,目光都落在楚遥光身上。
“我从来没有与这人定过什么终身。”
楚遥光看向忠勇侯,句句清楚,不卑不亢,“仅凭几封来历不明的书信,就要污我清白,未免太过草率。想要模仿他人字迹,对有心人来说何其容易?”
“父亲,您身为一家之主,遇事不查证,不辨真伪,就轻信外人之言,这合适吗?”
“我是侯府嫡长女,若传出我与人无媒苟合、私定终身的丑事,侯府的颜面何存?父亲的官声清誉又置于何地?”
“今日若让这等子虚乌有之事坐实,他日别人也可如法炮制,拿几封伪造的书信来诬陷府中任何一位小姐,到那时,咱们侯府的小姐嫁还是不嫁?”
“父亲平日里最是注重规矩礼法,今日怎么反倒容忍这等败坏门风之事。难道真要让外人看我们侯府的笑话不成?”
一句一句说的有理有据,忠勇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。
许氏见情况不对,立马给半夏使了个眼色。
半夏横一横心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。
“大小姐,程公子都不远千里从幽州来了,你怎么就不承认呢,奴婢可是亲眼看见你们互通情信的!”